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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故事之众 声(二)

文章来源:民风网 更新时间:2024-03-18228

讲中国故事

众 声(二)

就在庄周寄情于自然的时候,孟轲正怀揣儒家理想,辗转于一个又一个国君之间。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,改变世界。孟轲喜欢循循善诱,从浅显的道理入手,一点一点把话题引向深处。在魏国,他用杀人做类比,希望能击中魏惠王的心。

“用刀子杀人和用棍子杀人有什么不同吗?没什么不同。那么用刀子杀人和用政治杀人有什么不同吗?没有。厨房里有肥肉,马厩里有健马,可是百姓却面带饥色,野外躺着饿死的人,这就是政治杀人啊!当政者还有什么资格做人民的父母?

孟轲用心良苦,但魏惠王希望听到的并不是这些,当时各国国君希望听到的都不是这些。眼前是弱肉强食的现实环境,是各种迫在眉睫或隐藏于暗处的危险。他们急于找到快速强大的良策,以避免灭国之灾。

正义、仁爱、亲民,在国君们看来,那是遥远虚幻的,并且毫无力量。这是各国关系最复杂、军事最活跃、局势最莫测的一个时期。

战国七雄中,西边的秦国和东边的齐国最为强盛,形成东西对峙之势。于是,各国之间形成了两种外交关系:一种是南北向的弱国结盟,合成一条纵线,联合起来抗击齐国或秦国,这被称为“合纵”;另一种是位于中间的弱国和两大强国之一结盟,西连秦,或东连齐,连成一条横线,攻击其他弱国,这被称为“连横”。

而那些鼓吹合纵或连横的优势,如张仪、苏秦、公孙衍等,就有了一个特别的称谓——纵横家。纵横家在诸侯混战中如鱼得水。孟轲不关心一国如何打败另一国,他更同情人民的疾苦。

一次次碰壁后,孟轲再次将目光投向齐国。这个创建了稷下学宫的国家,应该是与众不同的,他觉得有必要再试一次。

这是孟轲第二次来到齐国,跟上一回遭受冷遇不同,这次他似乎来对了,他遇到一个看上去很赏识他的国君。

新任国君齐宣王是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,对孟轲十分尊敬,将他奉为客卿。孟轲以为机遇终于到了,他与齐宣王论政,直陈社会积弊,大谈仁政主张。

场面有些尴尬,孟轲慷慨陈词,齐宣王有时竟无言以对,只好顾左右而言他。尽管常被问得狼狈不堪,齐宣王对孟轲依然算得上宽容。在他眼里,孟轲是思想的先驱和贤德的楷模,他希望自己的臣民都以孟轲为榜样。

但是,一心称霸的国君,不会有兴趣整天谈论仁义道德。另有一个流派的知识和主张都更加实用有效,齐宣王视其为振兴齐国的利器,那就是——兵家

兵家隐藏在战争背后,运筹帷幄决胜千里,他们是战国时代不可或缺的狠角色。齐国先后出过两位著名的兵家代表,一位是春秋晚期的孙武,代表作《孙子兵法》被尊为“兵学圣典”,他的后代孙膑同样是兵家传奇。

孙膑主张以进攻为主的战略,提出以寡胜众、以弱胜强的战法。这才是齐宣王心中可以雄霸天下的力量。

一天,孟轲又来拜见齐宣王,他试图继续游说齐宣王,放弃占领燕国的念头。公元前315年,燕国发生内乱,齐国趁机派兵伐燕,意欲吞并燕国。

齐宣王曾请教孟轲的意见,问他能否取胜。孟轲回答,燕民悦,则取之;燕民不悦,则勿取。但齐宣王早已有了自己的决定,他只是希望获得这位贤人的支持之名。

孟轲想要再劝,齐宣王不想再听。在齐国群臣看来,孟轲口中的民贵君轻、仁者无敌,无疑是可笑的、不识时务的。孟轲意识到自己的期待再次落空,他向齐宣王请辞。齐宣王表示挽留,被他谢绝了。孟轲似乎去意已决。

走到齐国边境时,孟轲突然停了下来。他停留了三天,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三天。很难再遇到一个像齐宣王这样礼遇自己的国君了,一旦离开,毕生的理想将再无实现的机会。只要齐宣王还有实行仁政的可能,哪怕希望再渺茫,他都愿意等待。

齐宣王的确想把孟轲留在身边,但就像其他诸侯一样,他也承认,孟轲的主张“迂远而阔于事情”。各国都在变法图强,哪有时间留给收效缓慢的仁政呢?

第三天的黑夜降临,孟轲依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。睡意恍惚中,他感觉一切似幻似真。

曾经的意气风发,与梦想背道而驰的现实,最后的一线希望,以及大失所望。孟轲知道,没必要再做无谓的等待了。弟子充虞见他闷闷不乐,问道:夫子不是说过,君子不怨天,不尤人吗?孟轲轻叹一声,答道:此一时也,彼一时也。

太阳再次升起时,孟轲离开了齐国。他想,也许是天下大治的时机还没有到,那就继续走下去吧。如果要平治天下,当今之世,舍我其谁?孟轲走过的路,悲壮,但豪迈。有一瞬间,孟轲仿佛看到,他用尽一生去追随的孔子,就走在他的前方。或许先师孔子也走过同样的路,孟轲相信,终将有人继往开来,虽千万人吾往矣。

孟轲不幸赶上了一个崇尚武力的时代,在诸侯国纷纷追求“霸道”而非“王道”的时代背景下,他竭力推行的“仁政”还没有可以落地生根的土壤。

但孟轲也并非全然不幸。在富有创造力的壮年,他发现了自己此生的使命,这是莫大的幸事。二十多年游历,他收获的并非只有挫败。对使命担当的全力以赴,虽然万分艰苦,却也充盈了他的精神世界。

此后的岁月,孟轲回到家乡。孟轲和先师孔子的命运轨迹仿佛一再重叠,同样的生不逢时,理想被现实撞得粉碎。孟轲也保持了和孔子同样的通达,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。

孔子留下坦荡荡的君子之风,孟轲坚定地修炼浩然正气,他们从未放弃过自我人格的修养。之后两千多年,做一个君子,成为中国读书人的毕生追求。

除了继续教书,孟轲和一众弟子把自己关于政治、教育、哲学、伦理的思想观点写成了一本书——《孟子》。春秋战国之际,由孔子弟子及再传弟子编纂的《论语》已经成书,和《孟子》一起,成为后世儒家必修的“孔孟之道”

孟轲乐观地说:父母俱在,兄弟无故,一乐也。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,二乐也。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,三乐也。被后人铭记的“君子三乐”由此而来。

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。这是孟轲留下的千古名言,这也是他跌宕人生的真实写照。

公元前289年,孟轲去世。

濮水边,庄周又在钓鱼。两个楚国使者带着珍珠玉帛,奉楚威王之命,来请庄周出仕,而且直接许以宰相之位。

庄周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,他看了看一无所获的鱼筐,对楚人讲了个故事。

“我听说楚王有只神龟,已经死了三千多年了,楚王仍将它用布包着,用竹盒装着,珍藏于庙堂之内。请问,这只龟是宁愿死了,留下骨头让人尊崇呢,还是宁愿活着,拖着尾巴,自由自在地在烂泥中爬行呢?”

楚人想了想回答:愿意拖着尾巴在烂泥中爬行。他们已经知道庄周的答案。

进则儒,退则道。就这样,儒与道成为中国历代知识分子的两重选择。如果说,孟轲教导士人如何在世事沉浮之中保持赤子之心,那么庄周则为失意者开辟了一条心灵的归路。

他们二人平生是否相见,后人无从得知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他们穿越庙堂,行过原野,老在江湖,最终都在内心找到了生命的归处。

创立于乱世的稷下学宫,很快就在战火中衰败。当后人凝视诸子百家的舞台,无不为那段时光的丰盈和璀璨所震撼。在那个众声喧哗的年代,中国诞生了一大批不同观念、不同主张的学术流派,波澜起伏,蔚为壮观。广为流传的,至少有十家。

他们在思辨中创造出令人目眩神迷的言语与故事,留下了恒久流传的文化烙印。由孔子和老子阐发的中国原生思想,沿着星河变幻的轨迹向前演进。

在纷繁复杂的社会大潮中,在无休无止的观点论争中,在苦难中,在希望中,许多质朴而深邃的见解逐渐生根发芽,成长壮大,直至结出硕果。

有多少死亡,就有多少新生。那些喷薄而出的哲思和激情,如同新生命的蓬勃律动。一切才刚刚开始,无比新鲜,无比生动。

他们自由飞扬,为中国文化注入了长久的自信和从容。他们的声音,穿过战火纷飞的年代,穿过喧嚣与沉寂,直击中国人的心灵深处。

(原文为纪录片《中国》解说词,略加整理)

 编辑/萧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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